【追憶】2004年，我給王國林和法切蒂做翻譯

文/體壇+記者王勤伯

每次發生球場猝死事件，我都會呼吁一次，中國大陸至少應該在大城市仿效歐洲、香港、臺灣，立法要求在運動設施、大型公共場所、大型公交工具配備心臟急救除顫器。

59歲的原上海中遠總經理王國林踢球時猝死，媒體報道說是“送入醫院搶救無效死亡”，說明發病時未曾在“黃金時間”使用心臟急救除顫器進行搶救。

有興趣對此了解更多的讀者，可以閱讀舊文《環球體育觀察(8) 球員倒地猝死，隊醫要被判刑？》

本文主要是回憶13年前的采訪經歷，和王國林有些許關系。

長期生活在國外，國內的足球人物我大都不認識。認識王國林，是因為2004年夏天國際米蘭和上海國際的一場熱身賽。那是一個繁忙的夏天，參加完《體壇周報》的歐洲杯報道，從葡萄牙回到中國，我短暫地加入體壇的亞洲杯報道團隊，然后又回到意大利，和特約記者雷克在意大利北方城市特倫托會合。

雷克經常說，為體壇工作的那段時光是一輩子難忘的，現在他想有這樣的生活也不可能。他目前是福克斯體育臺在阿根廷最重要的主播之一，帶領著一整個團隊。

2004年，雷克還是福克斯體育臺派駐歐洲的記者，住在馬德里。他有大把閑暇時間，為了《足球周刊》的1對1專訪欄目，他去了歐洲很多地方，有些地方一輩子也未曾料到會造訪，例如特倫托所在的特倫蒂諾-南蒂羅爾大區。

這個地區直到一戰結束都屬于奧地利。完全是德語阿爾卑斯風貌，湖光山色森林牧場。這里的人愛運動，卻幾乎沒有出過足球明星，也沒有大球隊。作為自治區，特倫蒂諾-南蒂羅爾特別富裕，區政府每年夏天邀請意甲意乙球隊去星羅棋布的山中小鎮集訓。

國際米蘭當時在小鎮Riscone di Brunico訓練，雷克去采訪了剛上任的主帥曼奇尼。在特倫托火車站接上我，他又擔任司機，陪我去另一個小鎮Folgaria采訪在帕爾瑪剛剛成名的吉拉迪諾。

高山小鎮非常美，我們到達時，吉拉迪諾正在旅館門口接受帕爾瑪當地電視臺采訪。電視臺記者問，“主教練巴爾迪尼說，和吉拉迪諾這樣偉大的球員共事，工作變得更容易。你怎么看？”

吉拉迪諾說，“他也是一個偉大的教練，和他一起共事，工作也很容易。”

沒過幾個月，偉大的教練巴爾迪尼就從帕爾瑪下課了，他幾乎是被更衣室趕走的，偉大的球員吉拉迪諾是兵變主力之一。

通往山中小鎮的道路，并不會過分照顧駕車人的感受。采訪完回特倫托，山上下著大雨，雷克一路開得心驚膽戰。這種感受，2010年我一人駕車去意法邊境的Sestriere采訪意大利國家隊時也經歷過。上山時沒什么事，下山卻時刻覺得馬上就要剎不住車滾入深淵。

兩個記者一起出行，能聊聊天也就是開車和吃飯，其余時間都在各自閱讀和趕稿。傍晚完稿，我們下樓去特倫托市政球場看國際米蘭和上海國際的熱身賽。那一年，特倫蒂諾-南蒂羅爾大區也邀請了上海國際來集訓。

沒想到，旅館大堂沙發上坐著國際米蘭著名的南美烤肉幫。我想不起具體有哪些人，只確定坎比亞索、克魯斯、科爾多巴（哥倫比亞）在，貝隆和薩內蒂不在。

老鄉見老鄉，肯定是一通神侃和各種哄笑。

國際米蘭并不下榻這個酒店，他們只是比賽前借用會議室開會、吃點心。直到球員被叫去開布置會，我和雷克才出發。坐上看臺不久，國際米蘭就派人來找我，要我坐到法切蒂身后。原來，法切蒂和貝蒂·莫拉蒂專門把主席臺正中央的位置留給王國林，他們兩人分坐王國林左右。語言上無法溝通，剛好看到我來了，就讓我去幫忙。

這場熱身賽是中介安排的，國際米蘭其實對上海國際沒什么了解，法切蒂和貝蒂就是高興中國也有一支叫國際的球隊。他們的問題都是圍繞上海國際的基本信息。

曼奇尼當時仍在調教球隊，例如中場的貝隆-坎比亞索組合，上半時更多技戰術演練，沒刻意殺傷。下半時替補和青年隊球員出場，都急著表現自己，刷刷就進了3球。

上海國際下半時也派出一小將，他有過一次在左路反擊中的帶球突破，這是上海國際那場比賽唯一的亮點。法切蒂轉過身來，讓我幫他問王國林，這個小孩子幾歲。

王國林回答：“17歲。”

法切蒂點點頭。

對話在這里就已經結束了，我們周圍也沒別人旁聽。然而，第二天中國國內冒出一大堆“國際米蘭相中于海”的消息，我看得目瞪口呆，實際法切蒂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比賽結束前，法切蒂和貝蒂確實希望和王國林建立更多的聯系。王國林邀請國際米蘭訪問上海，法切蒂則不停重復，“你們可不可以幫我們每年賣掉600萬件球衣？”這是很多歐洲豪門對中國市場的奢望，即使在今天，估計所有歐洲豪門加起來，在中國一年也賣不掉600萬件。

這種比賽級別小，沒有采訪混合區，賽后，寥寥可數的記者們就在更衣室通道外和球員交流。

當時媒體環境確實比今天寬松很多，沒那么多攝像頭，球員很無所謂。我采訪馬丁斯的時候，維耶里不停搞怪，用手指從后面“襲擊”尼日利亞人。馬丁斯答問越認真，越會被“戳”。

采訪完馬丁斯，我問維耶里，“Bobo，你也說幾句？”

“我正在新聞沉默。”

這是事實，2004年歐洲杯，維耶里對記者們發飆，“我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更男人！”之后他拒絕采訪很長時間。Bobo曾經有過一個綽號是“啞巴”。實際他不說話是會蛋疼的，搞完馬丁斯，他轉身又一把扯過同伴尼科拉·文托拉，“你應該采訪他，他才是轟炸機。”他隨口就唱起一首自編的小曲，“尼科拉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現在回想起來，以維耶里對女人的狂熱，他稱文托拉為“轟炸機”，很可能是因為垂涎文托拉的太太、印尼-瑞士混血模特Kartika Luy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