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懸崖邊的拳擊 國際拳聯大選背后的零和博弈

本報特約評論員 賈春天

莫斯科當地時間11月3日，AIBA國際拳聯將迎來換屆大選。這次選舉不僅會產生新任拳聯主席、副主席、執委等領導層，同時也將決定奧運拳擊未來的命運。

此前，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明確警告：若國際拳聯臨時主席卡夫·拉西莫夫正式當選，那么2020年東京奧運可能取消拳擊項目。目前，同卡夫競爭AIBA主席職位的是來自哈薩克斯坦的賽力克·庫納巴耶夫，后者是國際拳聯副主席兼亞拳聯主席。數周前，賽力克曾被AIBA以報名截止時間和提名資格等理由拒之門外，不過，賽力克通過體育仲裁法庭奪回了競選權利。

賽力克現年58歲，出生于哈薩克斯坦江布爾州，曾在蘇聯時期奪得1980年莫斯科奧運會拳擊比賽銀牌和世錦賽銀牌。67歲的卡夫來自烏茲別克斯坦，同樣也在青年時期練習過拳擊。說起來，賽力克和卡夫的出生地僅相距300公里，且退役后，兩人均成為富商。除在體育界發揮影響，兩人也分別同自己國家的權力層有著密切關系。卡夫曾是烏茲別克斯坦前總統卡里莫夫的座上賓。而賽力克則是哈薩克斯坦億萬富豪鐵木爾的密友，后者不僅是哈國拳擊協會主席，同時也是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的女婿。

此次國際拳聯大選的局面是，卡夫在AIBA內部有著絕對的支持優勢，而賽力克則得到國際奧委會的支持，并希望他取代前者。

作為單項體育協會的AIBA是一個獨立組織，其組織機構可自主決定，旁人無權干涉其運作。那么，國際奧委會為何誓要插手國際拳聯內部事務呢？表面看，是奧委會對AIBA裁判、管理、資金等方面的問題不滿，深層原因是IOC抵制拳聯現領導人卡夫及其背后的國際勢力。

現年67歲的卡夫是烏茲別克斯坦億萬富豪，但卻長期受到國際刑警組織的通緝。2017年末，美國財政部將他列為全球10大涉嫌有組織犯罪的受制裁者之一，并凍結其在美財產。有報道稱，卡夫是國際海洛因貿易的關鍵人物，跨國犯罪集團“兄弟會”重要成員，同俄羅斯“黑手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美財政部官員稱，這個歐亞犯罪集團同全球大量非法活動都有廣泛關聯，有組織跨國犯罪破壞金融秩序，對美國及盟國構成威脅。

卡夫本人否認了所有指控，稱自己從未加入任何跨國犯罪組織，外界的指責都是猜測和誹謗。并且，他在受訪時稱，此前烏茲別克斯坦以勒索、洗錢等罪名對其通緝，完全是前總統卡里莫夫的迫害。2010年，卡夫被迫離開祖國，并取得了俄羅斯國籍。不久前，烏茲別克斯坦將卡夫從通緝名單中剔除。迄今為止，卡夫沒有任何被證實的犯罪證據，也從未因犯罪服刑。

不管怎么說，卡夫目前在俄羅斯還是很受歡迎的。但國際奧委會懷疑，卡夫利用亞奧理事會的官方身份在俄羅斯索契申辦2014冬奧會期間發揮了關鍵作用。因為，投票揭曉后，俄奧委會主席在公開場合對卡夫發表了特別致謝。

有評論認為，這也是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無法容忍卡夫的原因之一，除了涉黑影響奧運會形象，卡夫復雜的背景和強硬的把控能力也讓巴赫感到不安。假如國際拳聯真被黑手黨控制或利用，那才是可怕的。

AIBA在全球五大洲共有協會會員203個，數量僅次于國際田聯，是全球第二大單項體育組織，成員數甚至比聯合國還多。國際拳聯雖正式成立于1946年，但拳擊作為奧運會正式項目卻有著更長的歷史傳統，拳擊從1904年起便綁定了奧運會。

觀察者認為，國際奧委會揚言奧運會取消拳擊更多是一種威脅，藉此向AIBA施壓。因為同時，東京奧運會拳擊的一些操作工作也在向前推進。不久前，國際奧委會召集專家、東京代表及贊助商代表與AIBA工作人員參加了一次運營情況審查會。而早些時候在青奧運會期間舉行的一次IOC執委會上，國際奧委會曾放話稱“將盡最大努力保護拳擊運動員的奧運夢想”。

如果因為一個人的當選而取消整個項目，勢必會讓國際奧委會背負指責。但同時，AIBA內部也產生一種態度，即卡夫應辭職讓步以換取同國際奧委會和解，從而保護拳擊項目。但截至目前，雙方仍保持強硬立場。

樂觀者認為，奧運會仍會在東京保留拳擊項目，但會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青奧會時所做的那樣，不給AIBA領導人發放證件，拒絕其參與。當然，也有人分析，國際奧委會將另外成立一個臨時機構來代替AIBA行使權力，以保障奧運會拳擊渡過難關。當然，上述都只是分析。

假如，奧運會真的取消拳擊項目，那將會有怎樣的后果呢？

可以肯定，國際奧委會首先會承受巨大的輿論壓力。此外，便是全球數百萬拳擊從業者利益受損。拳擊不再是奧運項目，意味著很多國家拳擊項目無法再得到政府資助。除了大量人員失業，奧運拳手會趁機大量轉入職業賽場。總之，AIBA停擺的后果將極為嚴重。

前不久，與拳王阿里同時代的美國重量級拳王福爾曼公開向國際奧委會求情，懇請保留奧運拳擊項目。而烏克蘭拳王小克里奇科也公開表態，稱取消奧運拳擊荒謬且不可接受。

此外，也有觀點認為，拳擊需要奧運會，但這項運動本身也為奧運提供了巨大的推力。拳擊中有無數的故事，真切地反映了奧林匹克精神。所有看過拳擊電影的人都知道，這項運動適用于救贖的敘事，拳擊將街頭少年拯救至訓練館的重要性不可低估。

拳擊跨越了種族、地域和經濟的界限。某種程度上，其他很多運動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BBC認為，奧運拳擊事關203個國家及地區的運動員。如果拳擊被取消，那么歷史上阿里、福爾曼、倫納德、霍亞、梅威瑟、戈洛夫金、約書亞等眾多偉大拳手的奧運獎章將黯然失色。而眾多擁有國際聲望的拳擊明星同時代表著一代拳迷，這些人如果聯合抵制奧委會的決定，影響恐怕更為深遠。

體育從來不是獨立于政治之外的游戲。現在，兩個中亞男人來到莫斯科，將就AIBA主席頭銜展開最后角逐。這是一場零和博弈，而更大的拳臺外的戰爭或許才剛剛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