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江蘇老記的吶喊:蘇寧,你是江蘇足球歷史罪人!

馬德興03-01 08:30

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馬德興報道

2月28日,江蘇足球俱樂部發布公告稱,“即日起停止所屬各球隊的運營,同時在更大范圍內期待社會有識之士和企業與我們洽談后續發展事宜。”盡管并未直接提及解散,但這則公告其實與宣布退出無異,因為繼續征戰今年中超的準入底線都未能通過,其他也就免談。很多人都在說,都是中國足球“鬧”的,但實際真正的受害者卻是中國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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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公司真的沒錢了

作為去年中超聯賽的新科冠軍,江蘇隊居然“玩不下去”了。江蘇足球俱樂部之所以宣布停運,根本還是在于俱樂部所背靠的母公司沒錢了。母公司的主業都需要依靠政府出面挽救,足球僅僅作為其副業,被拋棄也就絲毫不令人感到意外。

作為一名已經跟隨中國足球南征北戰三十載的老記者,這樣的情景早就似曾相識。從上世紀90年代后期,那么多俱樂部因為背靠的企業或公司出現經營問題而不得不走上倒閉或破產之路。如今,江蘇俱樂部也僅僅只是重復過去的“老調”而已,而且可以預見的是,這樣的故事絕不會是最后一個。根本還是在于中國職業足球的基礎太過孱弱,與歐美相比,最大的區別在于:歐美職業俱樂部是建立在社區基礎之上,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再發展成為企業或公司,再參加職業聯賽。中國的職業俱樂部則是完全建立在企業或公司基礎上,與社區、俱樂部所在的城市或者說省市并無太多關系。兩種性質也就決定了俱樂部截然不同的命運。

在中國足壇,只要企業或公司手里有些錢,就馬上可以成立一個所謂的職業俱樂部,然后開始招兵買馬、參加聯賽。至于這個俱樂部與當地城市或社區有無關系,并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于是,中國的職業俱樂部生存便直接取決于企業或公司的經濟情況。一旦公司或企業出現問題,俱樂部也就不復存在。名義上,參加國內職業聯賽的球隊都是俱樂部,但實質卻僅僅只是企業或公司旗下的一個分支部門而已。所有球員,也都僅僅只是企業或公司的員工,與球隊所在的城市、地區、社區毫無關聯,沒有真正職業足球所擁有的地域感、歸屬感,沒有任何的文化傳承。所以,中國足球職業化才不到短短30年時間,但倒閉或關張的職業俱樂部已經超過兩百家。因此,這么多年來一直說“中國沒有足球文化”恐怕也就很容易找到答案了。

某種程度上,資本家們的投機性與功利性,更進一步加劇了中國足球的惡劣環境。而且,江蘇隊暫停運營的根本核心在于俱樂部背后的母公司資金鏈出現嚴重問題,這些嚴重的問題本身并不是足球所致,相反,江蘇足球俱樂部也成為了一個受害者。放置于中國足球,中國足壇的球員、教練都成為了直接受害人。

資本熱不是足球熱

作為江蘇足球俱樂部背后的母公司,事到如今肯定是先想著“甩鍋”,也就是找一個各方似乎都可以接受的理由和借口,推卸掉令江蘇足球大旗倒下所應該承擔的責任。也許,金元足球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在中國足球的金元時代,江蘇蘇寧俱樂部扮演了“推手”的角色,像拉米雷斯以及“標王”特謝拉等一系列大牌外援的到來,何嘗不是俱樂部“亂燒錢”所結下的“惡果”?

作為一名江蘇人,看到家鄉足球短時間內墮落得如此之快、之狠,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痛。心痛的不是這個俱樂部,而是江蘇足球過去這些年來打下的扎實基礎,全部被資本所摧毀。就像《評論家季刊》中曾說過的那樣,“資本逃避動亂和紛爭,它的本性是膽怯的。”面對江蘇足球的現狀,資本家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如今俱樂部以及母公司的所作所為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因為本性是膽怯的,再加上投機的原動力,在目前的動蕩之際,指望著其他老板能夠挺身而出、拯救中國足球的職業俱樂部,顯然是幼稚的。

過去十年的中國足球在資本與金錢的推動下,表面上是進入了一個所謂的“黃金期”,但實際上,紅紅火火的中國足球真正熱的并不是足球本身,而是背后的資本。資本從來都是“雙刃劍”,用好了,可以助力中國足球;用不好則很可能灼傷自己。很不幸,當下的中國足球偏偏就是后者。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來,記者始終不看好“金元足球”、甚至對老板們“不屑一顧”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中國足球對資本而言,僅僅只是一個被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工具和平臺,他們所考慮的就是資本投入足球后能否使其他領域獲得豐厚回報,至于中國足球本身如何,并不是他們所關心的。

就像馬克思的《資本論》中所提到的那樣,“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于是,中國足球在資本本性的推動下“竭澤而漁”。在這方面,江蘇蘇寧足球俱樂部就是一個頗為典型的代表。

江蘇足球的“歷史罪人”

記者手中有這樣一份統計材料。2008年底,江蘇舜天隊奪取中甲聯賽冠軍并重返國內頂級聯賽賽場。當時,一個殘酷而嚴峻的現實是:舜天隊雖然是江蘇省的球隊,但隊內江蘇籍球員屈指可數,能夠打上主力的更是只有一兩人。而至2017年,當江蘇隊征戰亞冠聯賽以小組第一出線時,球隊報名的本土球員中80%都是江蘇本省運動員。在當時的所有中超球會中,江蘇的“本土化”是最好的。

不僅如此,2017年全運會上,男足甲組(1997-98年齡段)獲得第五名;男足乙組(1999-2000年齡段)獲得第四名。在2015年的青運會上,以南京隊名義出戰的江蘇隊獲得了甲組(1997-98年齡段)亞軍。而在2013年的全運會上,江蘇隊獲得了男足甲組(1993-94年齡段)的第六名,這其中就包括像已經入選過國家隊的李昂、張曉彬等一批目前江蘇隊中的中堅力量。

但是,短短兩三年時間,目前的江蘇隊中能在主力陣容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本土球員,也就只有李昂(徐州)、周云(蘇州)、吉翔(揚州),外加引進的馮伯元(南京)、張凌峰(蘇州)以及回歸的張曉彬(南通)等寥寥幾人,更多的本土球員不是被勒令退役就是被迫離隊。隨后,俱樂部再四處買人。當俱樂部高層口口聲聲“金元足球害了江蘇足球”時,試問,是誰讓江蘇培養的好苗子不得外流?

說蘇寧是江蘇足球的“罪人”,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情況。就是今年9月將在陜西進行的全運會男足賽上,江蘇省近些年來首次僅僅報名參加了其中一個年齡段也就是U18組別(03年齡段)比賽,而U20組別(01年齡段)卻不得不放棄。為什么?當初江蘇省足協將01年齡段梯隊完整地交到蘇寧俱樂部手中時,隊中有七名球員先后進入01年齡段國青選拔隊,而且至今依然還有3到4名球員是國青隊的常客。但是,蘇寧俱樂部生生地將這個年齡段隊伍毀掉了,以至于全運會都湊不足人數報名參賽。

不只是01年齡段的隊伍。江蘇省足協過去為支持蘇寧俱樂部的工作,毫無保留地將過去10年中打下的青少年足球底子交到了俱樂部手中。因為江蘇省足協從2011年恢復了江蘇省內地級市13所業余體校,或是以“足球專項訓練基地”的名義重新展開足球運動項目。然后,由原來的省足管中心負責下基層展開選拔,組建江蘇省級青少年梯隊。這些梯隊資源全部都無償交到了俱樂部。但是,俱樂部在“既然能夠花錢買,為什么還要出錢去養梯隊”的思路指導下,過去兩三年來解散了多少梯隊?

去年,江蘇隊歷史性地獲得中超聯賽冠軍,固然有運氣成分,但不能否認的一點是,球員在半年多沒有領到薪水的情況下,展現出的是一種怎樣的精神面貌?某種程度上,這個冠軍是江蘇省足球過去10年打下的扎實基礎所結出的碩果,蘇寧僅僅只是扮演了一個“摘桃者”的角色而已。

“竭澤而漁!”這是中國足球過去十年在資本肆虐下的最好描繪。一個最簡單的問題:過去10年來,中國足球培養出哪怕是一個能夠在亞洲足壇(姑且不提世界足壇)叫得響的本土球員了嗎?中國足球又培養出了一名優秀的本土教練員了嗎?又培養出了一名優秀的足球管理人員嗎?這些問題對江蘇隊的老板適用,對整個中國足球的資本家們同樣適用。

當我們都在感慨中國足球一代不如一代時,何嘗不是資本足球、金元足球對中國足球掠奪性的開發之惡果?疫情加劇了中國足球終結“金元時代”,而“后金元時代”的中國足球慘狀才剛剛開始。江蘇俱樂部停擺其實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但是,資本大潮褪去后,讓中國足球回歸足球的本性!這或許不是什么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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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德興

體壇周報副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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