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這句古話很多人知道。但不是知道這話的人,都能身體力行。巴黎圣日耳曼外援格耶最近遇到點麻煩。上輪法甲,適逢國際反恐同日,順帶又反了“恐變”和“恐雙”。世界上非主流的一群人,越來越在爭奪話語權的斗爭中,以各種形式主義的方式,占了上風。這輪法甲,各隊被要求統一著裝,穿上支持“反恐同變雙”運動的彩虹球衣上場。格耶沒上。之前類似場合,他也有過一次。那一次的理由是“腸胃炎”。這一次,格耶沒給原因。主教練波切蒂諾明哲保身,明說格耶不上,非因傷勢,而是出于“個人原因”。本來吧,一個主流聯賽中的20個隊,440人都穿了彩虹球衣上場,按說已經很給“反恐同變雙”運動的面子了。但法國足協的倫理委員會不答應,堅持讓格耶出來表態:你要沒有合理的解釋,將受到懲罰。
這就很討厭了。
格耶來自塞內加爾,是該國97%穆斯林人口中的一個。按照教義,他拒絕穿這身“戲服”,為“反恐同變雙”的運動站臺,理應得到理解和同情。這不僅是格耶信仰所限,也是塞國總統的立場:我執政一天,就不會讓同性戀在敝國合法。塞內加爾法律規定:同性戀判刑,最高5年。部分立法人士更呼吁修法:最低刑期5年,最高10年。格耶真穿了那身戲服上場,違反教義不說,還可能觸發塞內加爾的法律。法甲并不只格耶一位穆斯林,有很多同教屈服于“倫理委員會”機構的淫威,選擇加入和“同雙變”的共情。但格耶實誠,選擇沉默和回避。試問:他做錯了什么?西方排斥、迫害上述非主流群體,由來已久,酷刑和屠戮駭人聽聞。最近十幾年良心發現,把與這群人共情視為政治正確和作秀,何況,這個游戲不乏商機。
格耶從來沒有參與迫害這些人的活動,清清白白。他為什么不能置身事外,讓愿意為這件事出風頭的人盡情享受曝光和流量?為什么他選擇沉默也讓(白)人不舒服?更奇怪的是,還有中國的體育媒體人,也覺得格耶不對,將格耶沉默視為“歧視”,特意撰文予以鞭撻。咱們先放下格耶是否有權保持沉默和回避,說說可能發生的一種情形:萬一某“倫理委員會”覺得彩虹戲服還不過癮,設計出更觸犯其它信仰的服飾,該如何是好?比如讓生理男性胸前掛兩個碩大的“奶子”游行?或者,讓生理女性兩腿之間夾個碩大的棒槌?世界上某些地區支持“同雙變”的游行,就有過這類辣眼睛的裝束。問題來了:異性戀看到這一幕,深感不適和被冒犯,他們有權表達不滿嗎?可以斥責他們“傷風敗俗”嗎?大概率不行。他們會被某些人貶為“歧視”一族,并扣上“白人至上主義”的帽子。
這個邏輯很有趣。
中國人,尤其沒有“潤”出去,或者“潤”過一陣又回國的,從來不曾對“同變雙”群體有過過激的言行。恰恰相反,中國文化如此包容和體諒,史上好男風者,比比皆是,不分貴賤。哪朝哪代也不曾摧殘“同變雙”(中國受制醫護科技發展,未能更早掌握變性手術,罪過!),倒是有很多故事流傳下來,比如子瑕分桃,龍陽泣魚,漢哀斷袖,不一而足。解放之后,黨和國家也對緣于男風的糾紛模糊處理,甚至未給男男相侵一個準確的定義(只說“其它流氓行為”)。1997年,國家廢除“流氓罪”,順帶放松對男風的約束,基本秉持著不支持、不反對、不提倡的一種態度。2001年,“中華醫學會精神病學分會”將“同性戀”從診斷手冊中剔除。民間更沒有自發揪斗和迫害“同雙變”人士的行為,夠寬容的了。
但為什么會有中國媒體人,會對格耶這件事興趣盎然?我該不該抗議這類違悖我三觀的文章?能不能抗議?要不要擔心被人扣帽子?當然,記者有發表自己看法的權利,也有如實報道的職責。只要那是自己的看法,真實。西方媒體素來自詡言論自由,平等博愛。那句“我雖然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是多么感人!讓吾輩(無論有沒有“潤”出去還是“潤”出去了又回頭)肅然起敬,怎么到了“同雙變”這個問題上,態度是如此的蠻橫?
按照某些中國體育媒體人的說法,不共情就是歧視,格耶不是普通人,是公眾人物,罪加一等。我無法理解:咱們國家“不支持,不反對,不提倡”的態度,怎么就變成了歧視,這個邏輯是怎么建立的?我難道失去了對“同雙變”惡心的自由和資格嗎?哪里的法律規定我不能惡心的?格耶平時得不到媒體半寸版面包裝,怎么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就變成了有價值的“公眾人物”?塞內加爾曾在2013年做了一次民調,97%的人認為同性戀作為一種生活方式“不可接受”。這個結果和該國更早的一次民調毫無二致。他們都錯了?西方不是誓死捍衛民主嗎?
追問下去,法國足協大興問罪之師,但在穿戲服前,有誰問過格耶嗎?怎么就變成了罪過?法國足協認定格耶的立場是一次嚴重的判斷錯誤。什么錯誤?信錯了教嗎?聯想到天主教教會在過去20年里從不間斷地性侵男童,教徒們可曾這么嚴厲地追究教廷的過失?他們簡單發了一個聲明,就把這么多年造的孽一筆帶過了。但全世界的媒體人都沒有質問:你們(白人)怎么可以如此下賤?萬一,我是說萬一,有朝一日,成千上萬的穆斯林(職業球員)將穿戲服共情視為對信仰的冒犯,咋辦?格耶很像是一只進了風箱的小老鼠,兩頭受氣。法國足協為什么要難為他?為什么不把真正迫害“同雙變”的人公之于眾,繩之以法?大概率是因為,他們有錢有勢,得罪不起。這又讓法國足協吃相難看了——欺軟怕硬不是?
這畢竟是法國人的事情。我擔心的是,中國的媒體人也熱衷拾(白)人牙慧,奉他們的三觀為行為準則,并帶來難以估量的惡果。不按洋人的規矩辦事,就是落后、歧視和白人至上?還是不明白我怎么就“白人至上”了。我大概能猜到一星半點:因為潤出去太久了,浸淫在白左思維里,“久居蘭室而不聞其香”。還有,過去200年,中國一直落后,難免被潤出去的人鄙視,嫌棄。“不按國際慣例”,經常是這類人揮舞的大棒。什么時候,白人的規矩,西方的三觀,成了我們必須奉行的戒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