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勤伯：出柜的前國腳，與巴西足壇的“仇同”氛圍

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巴西前國腳理查利松公開性取向，可以算作是2022年6月“彩虹月”和足球有關(guān)的最爆炸性新聞。

名宿出柜，引發(fā)多方關(guān)注

在足球世界里，對待性取向的態(tài)度有著不小的男女差別。女足運動員已經(jīng)很公開透明坦率地面對性取向問題，瑪塔等球星都宣布過誰是自己的伴侶。但在男足世界，盡管坊間一直有很多傳聞，例如意大利足球圈內(nèi)部就有傳聞每屆國家隊哪些球員喜歡同性，但是很少有國腳、世界冠軍級別的球員出柜。

39歲的理查利松應(yīng)該是近些年公開出柜的最大牌球員。他是圣保羅2006年至2008年巴甲三連冠主力，也是2005（圣保羅）世俱杯冠軍、2013年（米內(nèi)羅競技）解放者杯冠軍成員，可以說是把南美足壇榮譽拿了個遍，2008年他入選了鄧加執(zhí)教的巴西國家隊，2次出場。

淡出職業(yè)賽場后的理查利松憑借自己精辟的點評成為了一個電視名嘴。6月24日，他在自己供職的環(huán)球電視臺《更衣室柜子》節(jié)目中公開討論了自己的性取向問題。他說自己交往過男性，也交往過女性，是一個雙性戀，但他在球員時代不希望討論這個問題，因為他唯一想要的是踢球，而不是討論個人性取向。

但現(xiàn)在他認為自己有必要站出來，因為“巴西是殺害同性戀者最多的國家”，恐同和仇同問題在巴西社會仍然非常嚴重，而且時常上升到國家機構(gòu)級別。例如2007年6月帕爾梅拉斯官員在國家電視臺暗示理查利松是同性戀，理查利松把他告上法庭，要求對方公開道歉。

然而，判決結(jié)果令人驚訝。法官駁回了理查利松的起訴，給出的理由是：足球是男性化的運動，同性戀不應(yīng)該被巴西足球接受，這將損害球隊的思維。

理查利松的表態(tài)引發(fā)了全世界媒體的關(guān)注。從北歐的瑞典、挪威，到意大利、法國、西班牙，媒體都在轉(zhuǎn)載他的話。路透社也對此事進行了專門報道。他可能是歷史上出柜的最知名球員，同時起碼是巴西國家隊歷史上第一個出柜的前國腳。

筆者在10多年前也曾以花邊形式報道過理查利松。這名球員一直是巴西足壇的重要話題，只不過因為他不在歐洲踢球，而且其他國家的足球氛圍和巴西差異不小，所以理查利松在巴西之外一直沒有得到太多的關(guān)注。

巴西足壇，一直仇同

巴西足球的“仇同”問題不僅一直存在，而且是一種強大的球迷文化，或者說是一套語言體系。20多年前，斯科拉里這樣的教練可以很隨便地說怎樣的足球是“男人的足球”，怎樣的是“同性戀足球”。巴西人的“仇同”繼承了古羅馬人的一些概念，例如強調(diào)“弱男是被動方”，但這樣實際又是承認了同性戀現(xiàn)象的廣泛存在。2002年世界杯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巴西記者們很愛在一起私下嘲弄斯科拉里帶來的兩、三個毫無用處的巴西國內(nèi)聯(lián)賽球員（因為他們在預(yù)選賽關(guān)鍵時刻幫助了斯科拉里），尤其是說其中一個白男是同性戀，原因是他皮膚蒼白，可能是“被別人越搞越弱”。

21世紀(jì)前10年，巴甲最成功的球隊是圣保羅。他們贏得過解放者杯、世俱杯，并實現(xiàn)了巴甲三連冠。但是巴西很多人不喜歡圣保羅一些球員的中上階層氣質(zhì)，于是就有了卡卡和巴普蒂斯塔是“美女和野獸”的傳說。很多人不知道為什么AC米蘭憑借“一根香蕉”的價格就買下了卡卡，實際上卡卡離開圣保羅之前處境很差，球隊狀態(tài)不好，他成為眾矢之的。因為他長得又嫩又乖，很多球迷在看臺上直接喊他是“斑比”（鹿，巴西的一個同性戀代稱）。

理查利松是2005年加盟圣保羅的，他的球技深得圣保羅功勛主帥默里西賞識，為球隊實現(xiàn)難度極大的巴甲三連冠立下汗馬功勞，理查利松在2007年被評為巴甲最佳中場。

理查利松遭遇的嘲弄比卡卡要多幾十上百倍。一方面是不少人在私下里確認他和同性有過戀愛關(guān)系，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理查利松的說話方式，從嗓音到手勢都被認為具備典型的同性戀特征。他在賽后接受采訪，不管他踢得好不好，人們關(guān)注的都只是他說話的方式。

媒體也以一樣的方式來關(guān)注理查利松。當(dāng)時巴西一個模特女大學(xué)生萊蒂西亞·卡洛斯和德尼爾森、理查利松等球員都拍拖過，但是《花花公子》雜志找她拍裸照，直接就強調(diào)她和理查利松的關(guān)系。盡管萊蒂西亞沒有證實理查利松是同性戀，但很多人認為這種拍攝和采訪，其實是說明理查利松和萊蒂西亞是假扮的男女關(guān)系。

還有一次球隊訓(xùn)練中，皮球掉到了樹叢里，理查利松去樹中間拿球，當(dāng)他從樹叢里出來的時候，他是爬出來的，結(jié)果一位攝影師非常得意地拍下了這個瞬間，然后這張照片又在巴西紅了一把，因為這是很罕見的理查利松四肢著地照片。那個年代巴西流行過花里胡哨的襯衫，但巴西國家隊主帥鄧加穿花襯衫，可以算是“女兒挑選的”，而理查利松穿花襯衫，那么他一定就是同性戀！

巴西是一個充滿各種極端的國家。只不過因為巴西人太不嚴肅，所以很多事情最后都童稚化了，不像美國那樣因為極端而不斷分裂對立。巴西社會有很多奇特的流行思維，例如不少巴西人認為男女情愛鏡頭不是色情，同性或者和動物在一起才是色情。巴西在一方面，如理查利松所說，是同性戀被殺害最多的國家，另一方面又是在某些領(lǐng)域最公開前衛(wèi)的國家，例如在巴西音樂界曾經(jīng)有女性抱怨過：不是女同性戀，就很難成大名。

理查利松所說的，自己在球員時代不想出柜的原因，其實有點牽強。他選擇在如今出柜，一個原因是巴西社會有了一些積極的改變，例如巴西足協(xié)會處罰在球場里使用“仇同”言論攻擊他人的球員和球迷群體。在出柜以后，達伽馬、圣保羅、科林蒂安等多家俱樂部都立即表達了對他的支持，這放在10多年前其實是不太容易實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