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宏業：西班牙踢的不是藝術足球，而是足球的藝術

體壇周報特派記者梁宏業發自多哈蘇馬馬球場

西班牙隊首場就打出了本屆世界杯開賽以來最精彩的表現。7比0大勝哥斯達黎加的比賽，不是那種高于生死或者低于生死的比賽，這是一場與生死無關，只與理念、哲學和藝術有關的比賽。我們必須要說，西班牙隊踢出的不是藝術足球，而是足球的藝術。

西班牙隊主帥恩里克的首發陣容就充斥著理念的味道，盡管他并不是一位像瓜迪奧拉一樣有著大師風范的主帥，他表面上更加實用主義，但2021年歐洲杯對意大利隊的半決賽上已經暴露出他和瓜迪奧拉、阿拉貢內斯一樣都是傳控足球的信徒。瓜迪奧拉曾贊美過中場球員才是足球之魂，希望一支球隊全部由中場球員組成，而本場比賽就是這一理念的道成肉身。西班牙隊首發的三前鋒沒有一個是正經中鋒，阿森西奧和費蘭·托雷斯輪流打假中鋒，他們本質上都是中場；而在后衛線，曼城后腰羅德里和拉波爾特組成了雙中衛，讓球隊又多了一名中場，恩里克的西班牙隊已經在無限接近瓜迪奧拉的全中場理念。

整場比賽幾乎沒有哥斯達黎加隊的戲份，比賽在西班牙隊細膩的傳控進攻，以及禁區前和禁區內的一腳傳球中展開，哪怕哥斯達黎加隊短暫獲得球權，都會立刻被西班牙隊周圍三名球員聯合搶斷。西班牙隊的搶斷甚至都沒有血汗味，幾乎沒有身體對抗，當對手控球的距離稍遠就被西班牙球員們摘下。

曾經有一位足球圣人說過“足球重于生死”，但西班牙隊踢出的足球完全與生死無關。看看奧爾莫轉身停球射門；看看西班牙隊超長時間控球后，阿爾瓦找到空當送出橫傳助攻阿森西奧得分；看看費蘭的禁區內重獲球權后的轉身射門，再看看莫拉塔舍近求遠給加維送出抽射傳中，最終奧爾莫和莫拉塔的禁區前一腳傳球二過一配合……這不僅和生死無關，和我們通常所贊揚的要流血流汗的足球無關，甚至和我們所通常倡導的努力拼搏無關。

西班牙隊的確打出了競爭力，但這種競爭力并非體現在身體對抗、沖刺速度比拼等眾多項目上，西班牙隊進入的境界是純粹的腳下技術競爭，因為當對手無法斷下西班牙隊的腳下球時，就根本沒有機會展示自己的進攻能力。本場比賽過后，你可曾對哥斯達黎加隊的哪怕一次進攻有過印象？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機會。

在本屆世界杯已經亮相的強隊中，英格蘭隊和法國隊都算交上了可以得到優良成績的考卷，阿根廷隊和德國隊肯定是首考不及格，而西班牙隊交上的不是考卷，更像是維特根斯坦交給羅素的論文，這不是在書寫“球員狀態很好，球隊整體很好，最終獲得了大勝”，西班牙隊是在書寫：足球有另一種踢法，我原諒你們可以不懂也更不可能踢得出來。西班牙隊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在闡釋著什么是足球，一種超出太多足球人認知的方式。

說到這里，我們也完全理解了恩里克為什么要招入那么多巴薩的球員，或者和巴薩有關的球員。今天西班牙隊的首發三名中場全部來自巴薩；三前鋒中費蘭目前在巴薩效力，奧爾莫出自拉馬西亞青訓，如果皇馬再不給阿森西奧續約合同，那他馬上也將加盟巴薩；后衛線中阿爾瓦出自巴薩，拉波爾特和羅德里出自前巴薩傳控大師瓜迪奧拉的球隊，恩里克需要能夠演繹這種哲學理念的球員，而這種理念的起源就在巴薩。

西班牙隊的比賽與生死無關，也與戰爭無關，它更像是畫家在畫布上揮灑著顏料，像音樂家撥弄著琴弦，像詩人寫著詩行，如果說孫子兵法被翻譯為戰爭的藝術，中國功夫被稱為搏擊藝術，那么西班牙隊踢的足球完全可以被稱為足球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