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記】堅持控場的西班牙，如一面有裂痕的水晶墻

體壇周報特派記者武一帆發自哈利法國際體育場

進入12月，卡塔爾晚間依然悶熱。看臺上我身邊的攝影大哥身穿帽衫，戴著口罩，拄著獨腳架蜷縮著低頭不語。倒不是因為場面乏味，很明顯他病了，發著燒。新冠隨著世界杯再度活躍起來，大批記者感染，新聞中心和轉運大巴上壓抑地咳嗽聲此起彼伏。我拍了拍他，真誠請他回去休息：“不值得。”

西班牙也不值得。或者說這一組只有日本是值得喝彩聲的。“藍武士”突破了布斯克茨、巴爾德和保·托雷斯，也突破了兩支世界杯冠軍球隊的包夾。他們就像經驗老道的拳擊手，全場抱著頭閃躲，然后一頓閃電般的精準打擊KO強敵。無論怎樣不受媒體待見，森保一在兩場最關鍵的棋局都下出妙招。

以我十幾年現場觀看西班牙隊比賽的經驗，我很難相信這個國家的人能像聰明的網友那樣精于算計：選中摩洛哥，避開巴西順便送走德國。他們連14塊3給15塊該找多少錢都要拿出計算器，還算什么前途命運？而且送走德國對自己究竟有什么好處？是能解決通脹還是盡早結束戰爭？荒唐。

西班牙就是踢不過日本而已。而且從對陣德國的下半場開始就走向下行，仿佛7比0大勝哥斯達黎加只是一場沒控制好的表演賽。恩里克在賽前新聞會上以“主動進攻”、“取悅觀眾”為題發表一番高論，仿佛整個世界杯只有西班牙積極進取，對手只能扮演丑陋的反面角色。記憶里凡是忍不住拔高層次，自我感動的教練沒有不在下一場比賽吃癟的。帕科·赫梅斯曾表示要“帶著滿足的心情地離開球場”，轉眼間巴列卡諾2比10潰敗于皇馬。此君又在賽后痛斥這是“足球之恥”。

誰的恥辱？德國還是西班牙？西班牙球迷不覺得輸給日本是恥辱。場外，一個從桑坦德過來的大姐滿不在乎地吐著煙圈：“（踢得）差是真差，但（結果）也沒什么不好。”就好像西班牙80%多的控球率卻輸了比賽，結果差是真差，但場面也沒什么不好。西班牙堅信控制住場面就掌握主動，掌握了主動就有更大把握贏球。這是恩里克在更衣室傳達的精神，給球迷灌輸的理念，向媒體做出的唯一解釋。老球員一再告知新來者：“重要的是對自己的風格有信心。” 

于是尼科·威廉斯放棄了下底的機會，每次突破都點到為止，干凈利落地回傳組織，于是佩德里和羅德里幾次在禁區前假射真傳，把機會讓給了位置更差的奧爾莫和阿森西奧。恩里克應該上一上課，了解一下什么叫實事求是。

實事求是地說，如果阿斯帕斯、博爾哈·伊格萊西亞斯、梅里諾和布賴斯·門德斯在，場面會不會多幾個爆點？如果加亞沒有匆忙離開，日本強打左路的計策是否會落空？如果恩里克一開始就沒做這些盤算，那對上已經從日本身上取到經的，越來越精的對手，傳控就不再是一種風格，而是一面有裂痕的水晶墻，通通透透，高雅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