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杰的“斗魚”人生，輸贏皆因“賭”？

多事之秋，企業高管失聯名單再添一名新成員。

10月13日，自媒體“社交產品法律合規部”透露，近期有大型直播平臺負責人因涉嫌開設賭場，被四川某地機關抓捕；10月29日，雪球大V“逍遙投資筆記”進一步表示，上周四收到傳言，斗魚 CEO 陳少杰被查，失聯近 3 周，多方求證后屬實。

11月6日，諸多商業與財經媒體先后傳出陳少杰目前已經失聯。當日下午，微博話題“斗魚證實CEO陳少杰失聯”登頂熱搜，這一消息從此正式從財經圈傳至全網。

在經濟類案件的常規調查流程中，被公安請去協助調查的時限大多為三檔，24小時、3天以及7天。近幾日多方消息進一步透露，陳少杰因涉嫌開設賭場目前已被警方控制，正在接受調查。對于此事，斗魚官方目前未作出回應。

陳少杰失聯之后，相關媒體已就斗魚的業務發展進行大量報道。那段樓起宴賓終塌房的故事固然精彩，然終究要回歸到直播監管從緊從嚴的大旋律上。畢竟游戲直播屬于文娛產品，價值觀堅決不能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陳少杰失聯，報道這件事本身似乎更值得細品。在此事的報道過程中，大量主流媒體參與其中。報道時間的高度接近，讓人感覺仿佛經歷過彩排演練。

在整個2023年里，上一次被大面積傳出失聯的企業高管，還是華興資本的創始人包凡。這位曾主導多家互聯網企業并購的金融專業人士在今年2月傳出正在配合有關機關調查，據傳與涉嫌向前工銀國際董事長叢林行賄有關。

2017年，華興資本經叢林之手得到一筆2億美元貸款。后于2020年，叢林加盟華興資本并擔任總裁一職。

包凡被傳失聯之前，華興資本股價在10塊左右，根據包凡個人48.81%的持股比例來計算，包凡身價約為25.89億。而陳少杰作為斗魚創始人，持股比例達17%，根據11月6日前最近一個交易日收盤價計算，其身價約為3.72億。兩人身價相差近7倍。

換言之，無論是涉案規模還是個人身價，陳少杰與包凡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選手，但陳少杰的失聯卻得到了更為廣泛的傳播。

陳少杰，斗魚，賭博，這三個字詞已不是第一次被串到一起。2022年，四川省都江堰市法院審理了斗魚平臺主播涉賭一案。根據公告，前斗魚戶外主播組合“彡彡九戶外”中的3人利用直播平臺開設賭場吸金近1.2億元，構成開設賭場罪，其中付某某、潘某被判有期徒刑6年，后勤、財務周某被判緩刑，3人共被處罰金165萬。因為直播內容涉賭，作為平臺方的斗魚在案情公布時同樣也被頂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目前由于有關部門尚未正式公布陳少杰的具體情況，因此尚不得知所傳涉賭只停留在傳統線下賭博還是會與電競及其它互聯網衍生虛擬產品有關，這一點的定性將對陳少杰事件的未來走向起到決定性影響。

創業者大多分為兩派，精英派與草根派，陳少杰屬于后者。

游戲貫穿了這位80后創業者的前半段人生。陳少杰從小便癡迷游戲，大學期間，網吧是他第二個家。2006年，選擇輟學的陳少杰來到武漢，找了一份與游戲對戰平臺開發有關的工作。這份工作讓他結識了日后的創業伙伴、擅長技術和產品的張文明，通過研發“掌門人”游戲平臺，他賺到了第一桶金。

2010年，陳少杰與杭州邊鋒達成交易，以400萬的價格完成對A站的收購。他給A站引入彈幕功能，又成立“生放送”（日語：現場直播）頻道，主播《英雄聯盟》和《DOTA》兩款熱門競技游戲，用戶規模迅速達到10萬。

2014年，“生放送”頻道有了個新名字，“斗魚TV”。一場好戲，即將上演。

游戲直播，這種強調即時互動的視頻信息流產品很快便取締傳統視頻與圖文，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文娛產品及概念。在那個投資者的黃金時代里，游戲直播與共享經濟一樣，成為了互聯網投資者的必爭之地。

一時之間，游戲直播平臺如雨后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從YY中獨立衍生出的虎牙，背后站著王思聰的熊貓tv，騰訊自研的企鵝電競，除此之外還有龍珠、戰旗、全民等一眾好手加入這場亂戰。那時候，愛看直播的觀眾手機上普遍都會安裝3~4個直播平臺APP。每到晚上的黃金直播時段，能夠吸引眼球的好內容從不缺少。觀眾最需要的，是更多的屏幕。

商業模式趨同的情況下，先發優勢成為制勝的關鍵因素。2014年，拿到紅杉中國2000萬美元融資的陳少杰在主播招攬上擲下重金。迅猛的金錢攻勢之下，一票頂級人氣的電競選手與游戲視頻博主被收入麾下。

與此同時，陳少杰在新人孵化上同樣不遺余力。坊間傳聞，早年間英雄聯盟最強王者分段玩家只需在游戲ID中以“斗魚TV”為前綴，即可獲得一萬元現金，若全服排名第一的玩家改名更可獲得二十萬元。在那個變現途徑相對匱乏的年代，這對于大多數玩家而言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那幾年是投資者的黃金時代，融資成本的低廉讓投資人在選擇標的時，首先考慮的是項目概念的商業發展前景而非企業的盈利能力。正因如此，能夠帶來流量的頭部人氣主播便成為直播平臺的重點關注對象。

那時候，人氣主播就像行走的印鈔機。平臺之間為奪流量，互相挖角已是屢見不鮮。斗魚憑借先發優勢率先培養用戶習慣，人氣主播雖會帶走核心唯粉，但卻帶不走被惰性留下的平臺觀眾。這條基于內容而成的護城河，在之后的多年里幫助斗魚始終屹立于頭部游戲直播平臺之列。

后來，這份優勢被轉化成更高的融資數額。從2016年開始，以騰訊為首的多家明星資本開始押寶斗魚。2年時間，4輪融資，得到近80億人民幣融資的斗魚被推至上市。歷經五年直播大戰，斗魚從上千個競品中脫穎而出，成為最終贏家。2019年7月，斗魚正式登陸納斯達克，市值接近40億美元。

能夠站上當年那波造富浪潮，成為浪頭的一朵水花，斗魚的成功與時代的發展息息相關。自2008年次貸危機成功救市之后，我國GDP在2013—2015年期間增速開始放緩。為推動市場發展，我國從2014年起進入新一輪貨幣寬松周期。從2014年10月開始，央行連續6次降息、5次降準，貨幣流動性大幅增加。

與此同時，產業端相繼發力。從2013年開始，TMT成為國家重點政策扶持板塊。2013年8月，國務院印發《關于促進信息消費擴大內需的若干意見》，促進信息消費成為新一屆政府拉動內需，促進經濟轉型和改善民生的重大戰略性舉措。

之后三年里，大量集成電路、信息技術、云計算等行業支持政策陸續提出，TMT相關產業保持兩位數的增長速度。落實到執行層面，我國4G基站在2014年底累計建設212.7萬座，同比增長94.6%，2015年底累計建設320.6萬座，同比增長50.7%，國內智能手機年出貨量從59%提升至91%。

自此，我國科技產業的發展正式進入到由4G領銜的互聯網+時期。前置技術的迭代進化，為直播行業的日后騰飛提供了充足燃料。

斗魚，是絲足鱸科下屬的一種小型魚類。它們尾鰭上下葉均延長，形態優美且富有記憶點。又因色彩鮮艷，生性好斗，故而是十分熱門的觀賞魚。

這樣的習性與陳少杰的行事風格幾乎如出一轍。斗魚內部人士評價陳少杰“喜歡冒險、刀口舔血”，經常掛在嘴邊的是，“別人不敢搞，我就搞一搞”。這樣的作風也很符合草根創業者的定位，只有銳意進取，大膽突破，才有可能絕處逢生，博得資本側目。

直播大戰的那幾年里，陳少杰和他的斗魚就像整個游戲直播行業的縮影，所有卷入這場漩渦的機構與從業者幾近癲狂。他們不計代價地往里燒錢，把市面上能招進來的人手裝滿一間又一間辦公室。曾經彼此協作的兄弟部門，轉眼間就插入對方的業務腹地。

那時的他們以加班為榮，19點后在辦公室里的每分每秒，都是能夠得到超額報酬的寶貴勞動機會。在工作上，為了能讓老板給投資人交差，所有人會全部資源投入到能夠產出可量化成果的項目里。至于工作的意義與價值觀，則被丟棄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吃灰。

在充滿原始氣息的野蠻生長結束之后，一切都回歸常態。辦公室變得越來越空曠，二手市場上再也沒缺過升降桌與人體工學椅，曾經意氣風發的創業者們，有的再次成為打工人，有的則干脆身陷囹圄。

成功的究竟是那些人，還是那個時代？沒人能說的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少了陳少杰后，缸里的魚，依舊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