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島：我們的足球如何能擺脫魔咒一般的惡性循環

文章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編輯部公眾號俠客島

昨晚央視收視率最高的大片是哪部？

不，不是《繁花》。是《持續發力 縱深推進》第四集《一體推進“三不腐”》，中央紀委國家監委今年反腐大片的最后一集，大篇幅講到足球反腐。

島叔的群里笑言，從預告片放出的那一刻起，大批既對國足恨鐵不成鋼、又“在你身邊我用情太專”的球迷，恐怕都等著看呢。

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原主教練李鐵，中國足協原主席陳戌源，國家體育總局原副局長、中國足協原黨委書記杜兆才，這三人出鏡講述中國足球腐敗問題，或許可以讓人們得窺“中國足球為啥一直搞不上去”的冰山一角。

一

“足球領域出現了系統性、塌方式腐敗”。

這是昨天片子里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工作人員對足球領域系列腐敗案件的定性。“系統性、塌方式”，這個描述，最早是用來形容當年山西腐敗窩案的。

從2022年至今，中國足協已有10多名高層和中層干部接受審查調查，此外還有包括教練、球員、裁判、俱樂部高管、經紀人等方方面面的數十名涉案人員接受調查，幾乎覆蓋足球生態的每個環節。陳戌源說得倒是更直接：“中國足球腐敗不是在一個方面，是全方位的。”

該片展示了這種全方位腐敗的很多細節——

作為主教練，李鐵先后帶領河北華夏幸福、武漢卓爾（兩家俱樂部現在均已解散）升入中超，當時球迷看著熱鬧振奮，但背后都是大量假球，一場比賽就能花掉1400萬元，用于給裁判“做工作”、收買對手的球員和教練；

為了當上國足主教練，李鐵讓武漢卓爾向陳戌源行賄200萬元，再自掏腰包給時任足協秘書長劉奕行賄100萬元；當了國足主教練之后，為了攫取利益，李鐵跟卓爾簽訂總額6000萬元的合同，將卓爾隊的4名球員選入國家隊，但事實上卓爾的人都知道，“以我們球員的能力，進不了，一個都進不了”。

作為主管者的足協呢？長期管辦不分，既監管又組織聯賽，“靠足球吃足球”——

陳戌源當選主席當晚，就有2名地方足協負責人各送上30萬元“拜碼頭”，請托關照，而且心照不宣，“老規矩了，我們都這樣”，最終陳戌源收受多家俱樂部錢財累計達數千萬元；杜兆才，同樣在俱樂部老板的“圍獵”中收受數千萬元，并將一些假球賭球的舉報線索壓下敷衍。

上梁如此不正，下梁可想而知，中國足協多年來多名干部“不僅對彌漫的歪風邪氣放任不管，甚至主動利用職權幫助俱樂部在保級、準入、裁判判罰、賽程安排等方面謀取不正當利益”。

面對鏡頭，李鐵有這樣一句話：“有的事情，覺得在足球圈里面是習以為常的，但是現在看來，很多都是違法犯罪的。”

還有比這更諷刺的嗎？

二

作為資深球迷，島叔是看著李鐵這批人踢球長大的。當年的“遼小虎”，留學巴西的“健力寶一代”，跑不死的“鐵肺”，后來又到英超打拼，給球迷留下不少回憶。但從“最痛恨踢假球”到“主動推銷假球”，在中國職業足球這口大染缸里，李鐵最終沒能出淤泥而不染。

2001年沈陽五里河打進世界杯的歡慶場面恍如昨日，當時人們以為那會是一個光明的起點，沒想到20多年過去，中國足球的成績一路俯沖，“泰國隊輸完輸越南，再輸緬甸，接下去沒人可輸了，臉都不要了！”

為何如此？片中一段解說詞描述此中邏輯：“一旦球員和教練選拔被當作謀取私利的砝碼，出不了成績是必然的。系統的青訓、健康的聯賽才是國家隊的根基，當多方都熱衷短期利益，忽視青訓投入；當聯賽充斥不正之風，金錢有可能左右勝負時，這種被污染的足球土壤，自然無法提供培育人才的充足養分。當球迷們還期盼著李鐵能帶男足國家隊沖進世界杯，很多圈內人早就心知肚明，這樣的奇跡根本不可能發生。”

真是一個惡性循環。各方參與者都不是為了足球，而是為了利益——對華夏幸福俱樂部來說，“就希望盡快地能拿到好的成績，能對公司的品牌有影響”，這種“金元足球”的財大氣粗，“醉翁之意”不在球，在乎的是品牌與拿地；對于陳戌源等足球官員來說，不惜代價豪賭世界杯，“那不是證明陳戌源很有本事嘛”；對于球員、教練、經紀人等人群來說，真正在乎的，是自己在短暫或長久的職業生涯中能撈多少。

這樣的環境，能出成績才怪！

雖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無論為了金錢還是官帽的“重賞”，都只能培養出急功近利的心態和作風。因為急功近利，足協可以出臺各種“奇葩政策”，什么頭球算兩分、必須上23歲以下球員、聯賽停擺為國家隊讓路；因為急功近利，政策來回翻燒餅、投資人的利益無法保證，甚至多次出現球隊“剛奪冠就解散”的奇觀；也是因為急功近利，才會一再出現“一屆一屆換了多少個足球協會主席了？改了嗎？換湯不換藥啊！”的感嘆。

“球迷可以包容中國足球的落后，但是不能原諒腐敗。”此話不假，包括足球在內，任何領域的腐敗都要鏟除。更應當思考的，是我們的足球如何才能擺脫魔咒一般的惡性循環——

當國足的競爭對手都在按規律辦事、讓市場主導、走科學道路時，當我們的聯賽依然管辦不分、行政主導且缺乏監管時，當別人20年前種下的樹都開始結果、而我們還在反復深挖有毒土壤時，差距就日復一日地拉開了。

正如片中所說，“通過查處這個案子，推動足球領域生態的改變，推動體育部門汲取教訓、深化改革、完善制度、正本清源，還綠茵場清朗的生態”。這才是大家圍觀熱議這部反腐大片的最大期望。